去路,越下越大。
从傍海的公路离开,她驶入一条蜿蜒的坡道,才抵达海边的断崖,一道闪电就在眼前劈裂天幕,海面上暴雨成烟,天地间晦涩成暗沉的色度,周晓帆在极度惊吓中,将车子停在一处凹地,疲惫地阖上双眼,忍不住趴在方向盘上痛哭失声。
不知过了多久,她茫然推开车门,迎着强风走入狂飙的沙石阵中,满车的杂物登时四散纷飞,她的长发也被撕扯其中,很快地和身上的衣物一起沉浸在倾盆的雨水中。
“还在犹豫什么?”
这声音来得好突然,她慌忙转身四下张望。
“你是谁?”水泥坡堤下站了一个人,偌大的雨将她单薄的衣饰吹得漫天飞扬。
“白晨允,不记得了?”白晨允幽幽的道。
“你跟踪我?”否则在这样骇人的雨夜里,谁也不会有心情到海边来散步。
“可以这么说,但没有恶意,事实上我想跟踪的是江枫,但你却更吸引我。”白晨允在凄风苦雨中竟咧嘴笑了。
周晓帆抱紧双臂,白晨允的声音挟着风势不断钻入她耳中,像凌迟一样侵扰她。
“你认为我想自杀?”所以特地跟着来看她的死相?
白晨允的目光定视在她苍白得毫无血色的脸上。“我希望是。”
“你以为这样江枫就会爱你?”禁不住风寒,周晓帆开始急促地咳起来。
白晨允又笑了,这次笑得比哭还难看。“除了你,他这辈子不会再爱上任何人。但你死了也好,至少拔掉一根眼中钉,免得每回看到你就让我怒恨上苍拨弄,你知道吗?我们都讨厌你、都恨你,这世上大概再也找不到一个像你这样急于将老天爷赋予你的一切美意用力踩到脚底下,一如明天就要死去般穷奢极侈。江枫哪里不好?他哪点配不上你?你的矫情造作真叫人恨不得一枪送你到阴曹地府。”
“你们?”她记得自己没有得罪过谁呀。
“对,我们,我、朱丽琪、汪薇和史仲达,只除了那个吃里扒外的左毅。”
“对你们不了解的事,显出这么重的恨意,不觉得太可笑了吗?我和江枫之间的恩恩怨怨,外人是很难体会的,你们可以不喜欢我,但没理由恨我。”
“如果是这样,你恣意折磨他就更可恶,当年若不是你那势利眼父亲拿着一百万港币的支票把他的尊严扫在地上加以蹂躏,他也不会形尸走向过着非人的生活,直到遇上我老爸,他才重新振作起来。”
“我爸爸?不可能,我爸根本不认识他!”否则也不会被江枫整得团团转犹不自知。
“错了,他不是不认识他,是不记得,看不出来那就是当年被他找来一票人渣打得头破血流,不成人形的倒霉鬼!”白晨允忿忿地把五年前,周尚仁如何迫害江枫,如何逼使他走投无路的经过,一五一十说给周晓帆听。“如果你是他,你能心平气和看着心爱的人另结新欢,而无动于衷吗?就算他存心报复,也是理由充份!”
砰一声,周晓帆颓然趴在车子的引擎盖上,背脊剧烈起伏,咳声竟压过风雨声,叫人听得怵目惊心。
“你…没事吧?”白晨允是名医护人员,见到这种情形,立即明白她不只是因湿冷所致,很可能是哮喘病发,但她没听江枫提起过她有哮喘呀。
“没…事,我…很好。”周晓帆打开车门,重新坐回驾驶座,紧抱住胸口,咳得几乎要瘫在方向盘上。
“好个屁!”直来直往是白晨允惯有的率直个性。“连自己的身体你都不肯真诚面对,你能真诚对待谁?”拉开车门,把身体挤到她身旁,厉声问:“你身上有没有带药?”
“什么药?”她茫然反问。
“你…不会连自己有什么毛病都不知道吧?”白晨允的口气又急又大声,这反倒使周晓帆莫名的感到恐慌。
“我…我有什么毛病?”她是不知道呀,二十几年来,她不曾这样过,一次也没有,这是什么毛病?
无助地蜷缩在椅子上,眼前是白晨允仓皇的面孔。
“妈的,真败给你!”她既不抚拍她的胸口,也不帮忙为她顺气,转头推开车门,将她的座车开到旁边,吼道:“快上来!”见周晓帆痛苦的样子,白晨允索性跳下车,连扶带扯地把她拖上车。
“告诉我,我究竟是怎么了?”她好痛苦。
“没事,你很好。”白晨允咬牙切齿“感谢老天爷吧,你不用跳海也可以去见阎罗王了。”
?
周晓帆在医院里足足躺了一个月,才总算康复得以回家做短暂的休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