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然有些烦，他知上访者是怎么回事，这事他经见得多了，如果没有人在后边支持，时隔多年的事不会被人重新提起，上访者更不会跑来找他。他憎恶地剜了墨彬一，怎么能把上访者招惹到宾馆来呢，这不明摆着将他的军么。这个墨彬，居然连这么脑也没。僵坐了一会，仍不见墨彬有动静，超然心里的怒气就更大了，他想，如果换上普天成，事情早就理妥当，不可能让领导为难。这么想着，他气很不好地冲墨彬：“你跟市上打个电话，让他们把人带回去，围在宾馆门，成什么统。”

墨彬脸白了一下，上的汗更多了，其实他自己清楚，宾馆外面上访的人到底是怎么来的。两天前有人跟他通过电话，说要组织那起事件的遇难者家属，找超然书记反映情况，墨彬没有阻止，还添油加醋说了一句：“光反映什么用，应该把真相揭来。”现在这些人来了，就站在宾馆外面，手里打着横幅，上写“严惩凶手，还我儿”墨彬忽然有些害怕，这事要是巧成拙，他可不好跟超然书记待。

墨彬又往前跨了小半步，压低声音说：“我听他们说，当初有人动用手中的权力，不让他们说话。”

“我听说，他们之前找过市委市政府，没人，这才跑到宾馆来，请书记为他们主。”墨彬一步说。

“我能什么主，这事过去多少年了，当初理时他们怎么不把意见提来？！”

秦怀舟正是要说工作的事，他在新河一天也不想蹲了，工作环境差不说，现在又摊上一个极为霸的县长，得他这个常务副县长说话还不如一个小秘书。但一看超然脸，便知今天来的不是时间，他在心里直后悔，早一天来多好，都怪小妖王艳，缠着不让他走。但这哪是他后悔的地方，下面好几个县委书记想见超然，都不了这个门，墨彬把这个门把得呢。在省委工作过的秦怀舟自然知省委副书记下基层，对下面意味着什么，那就是一次亲密接的机会，谁能争得这个机会，谁在仕途上就先别人迈了一步。既然超然不喜这个时间见他，他只能走开。他厚着脸，又多说了一句：“书记，我…我先回去了，您好好休息。”

“你又怎么了？”

孙涛一走，秦怀舟便没了大树，只能把梦想寄托在超然上，可是超然能延续他这个梦么？

秦怀舟唯唯诺诺说：“书记，我…”

识时务者为俊杰啊，超然长长叹了一声。

超然批评完墨彬，继续专心致志喝他的茶去了，似乎外面发生的事，跟他一没有关系。墨彬有些尴尬，他猜不透超然的心思，自己又不敢擅自去接待上访者，只好狠着劲儿，站在那儿。

“书记，我在新河…”

这一考察，秦怀舟就被派到全省条件最差的新河县，而且是副县长，常委都没给任。这结局，实在人意料。后来超然才知，不是秦怀舟给宋瀚林留下什么不好的印象，关键是孙涛。以前孙涛在海东是常务副书记，分组织工作，有次宋瀚林要提一个人，孙涛给挡住了，两人的关系便微妙起来。

端着杯却不喝，拿着香烟却不，这里面，就传达一信息，这信息又因不同的场合或不同的人而有不同内容，这些内容往往跟你的表情联系在一起，对习惯于察观见风使舵的秦怀舟他们来说，理解这样的内容并不难。所以，领导跟下属之间的很多并不需要语言，一个神，一个表情，或者一个细微的动作足矣。

这里面有个值不值的问题，超然显然认为不值，但秦怀舟自己不这么认为，他怀着满腔的情，想让自己回到以前的风光中去，这让超然到好笑。

“跑到这里闹什么，莫名其妙！”超然愤愤说了句，端起茶杯，非常滋地喝了一茶。

“听说听说，你以后能不能不用听说这个词？你是党的级，怎么也能跟老百姓一样没觉悟呢？”

屋里重归寂静后，超然把杯放下。很多时候，杯或烟其实是领导手里的。你直接给人拉脸不好，对下属也是如此。你的工作离不开下属，你在群众中的碑还有誉，也离不开下属给你传播，还有很多很多的事，都需要下属去为你奔波，为你经营。但你在下属面前，特别是秦怀舟这样的下属面前，又必须时刻保持你的威严，不能让他们什么事都找你，什么苦也找你诉。你毕竟不是婆婆，你是在上一言九鼎的公公，是他们的神，所以你必须借助一些，将你内心不想表达或不便表达的很多内容表达来。

墨彬如获大赦般，嗯了一声，到外面给市上的领导打电话去了。超然抬起，见秦怀舟还傻站在那里，更加气恼地问：“你怎么还不去？”

秦怀舟一提新河，超然就知他要说什么，这个话题绝不能在这儿提，当下便非常严肃地打断秦怀舟，以批评的吻：“你在新河不是好的么，你们年轻人应该脚踏实地，不要老抱那幻想。”

思路不得不回到秦怀舟上，这块橡膏，是越来越能粘了。秦怀舟给原副书记孙涛秘书时，超然对他印象不错，他跟超然已经离任的秘书小瞿两人关系也很好。当时的海东省委，有这样一个说法，凡是孙涛要的事，超然必定同意。凡是超然想提的人，必是孙涛先提来。说两个人鼻通一气有过，但说两个人走得近一不为过。省委调整班后，原来的秘书也各有去，超然原任秘书小瞿安排到了海州市价委，暂时先任副主任，不远的将来，就会到主任位上。其他领导的秘书也都安排得不错，至少，他们本人是满意的。独独在秦怀舟的安排上，省委现了意见分歧，这分歧关键还在宋瀚林上。一开始组织门给秦怀舟安排的是南怀下面一个县的县委书记，这也是孙涛同志的意思，组织长何平还专门就此事跟已经离任的孙涛汇报过，孙涛当晚就将电话打给了超然，超然听后也很兴。秘书安排得好不好，其实是对领导工作的一评价，领导评价好，秘书的结局当然好，领导如果了问题，第一个倒霉的，准是秘书，这是官场常识。谁知到了会上，宋瀚林突然提：“怀舟同志能胜任县委书记吗？”一句话问得，全场哑了声，就连超然，也没想到该如何回答这个不期而至的问题。何平一看气氛不对，上应变：“要不怀舟同志的任命先放放，会后我们再考察？”

这些传闻是真是假，超然没去考证，也无法考证，不过他相信，吉东这起责任事故的隐瞒，普天成是负有责任的，要不然，不会有这么多人揪住这件事不放。

超然没有理他，手里端着杯，像是在思考状。

下来。这事他听说过，五年前吉东有个房地产项目，碧龙。该项目由苏手下一个项目承建，12号楼主快要竣工时，发生了一件意外的事，塔吊驾驶室整坠落，现场有五名作业工人被砸死，另有三名重伤。事后，吉东方面竟瞒报了此次恶事故，以私了方式给每位死者赔偿二十万元。超然到海东后，数次听人们议论这件事，有人说负责此项工程的并不是苏，第一责任人、项目经理朱天彪跟当时的市委书记普天成关系密切，是普天成通过压手段，将整个事件隐瞒了的。也有人说，朱天彪是普天成同父异母的弟弟，普天成的父亲普克群不满包办婚姻，跟队上一位姓朱的卫生兵有了情，生下一男一女，女的后来得病死了，男的跟他母亲过。普天成当了市委书记，他同父异母的弟弟找上门来，让普天成给自己一条发财的路，普天成就让自己的弟弟去搞房地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