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非常事件-4
4
孙吉海握着笔的手在抖。
这是个星期天。跟以往任何一个周末一样，孙吉海把自己关进书房，面前是伴随了他半个世纪的宣纸，还有一tao晚清时代出土的砚台。
孙吉海喜欢写字。在三河，谁都知dao孙吉海的字不错，值得收藏，可谁也得不到他一幅，甚至饱饱眼福的机会都难获得。
他只写给自己。
写字有什么用呢？修shen养xing，让自己沉入到另一zhong境界里？
的确，孙吉海需要用沉入来获得另一zhongshen心，跟现实完全背离的shen心，或者叫麻醉。
十岁起，父亲便教他练字，父亲说，字是门面，字是你的脸，字更是你的心，字里看人生，字里看家风。
就这么着，孙吉海顽固地迷上了练字。练到现在，孙吉海越来越觉自己写的不是字，是命，一个人的宿命。
人都是有宿命的，人gen本就躲不开自己的宿命。
孙吉海手里的笔啪地断了。
这是他今天握断的第三支笔。看来，今天是写不下去了。
孙吉海扔掉断笔，倒在了竹椅上。
昨天晚上，他再次接到省城的电话，质问他为什么不阻止，怎么能听之任之？
“你是常务副书记，也是省委确定的接班人，对他的工作应该有干预权，必要的时候，你可以直接向省委建言，让他离开三河。”
孙吉海一句话都没回答。
他不知dao该怎么回答。
ma其鸣不像车光远，这一点他一开始便觉察到了。换上车光远，要是苏紫拦车，他会当下接过状子；换上车光远，如果吴达功撂挑子，他会拍桌子，甚至提出罢他的官；换上车光远，如果抓到范大杆子，他会大张旗鼓地展开一场斗争；换上车光远，如果提ba吴达功zuo局chang，他会自己的官不当，也要tiao起来抵制…
换上…
能换吗？这zhong空想有意义吗？
老了，孙吉海觉得自己真是老了，思维退化得一塌糊涂，甚至有点爱zuo白日梦了。
是的，白日梦。
阻止？他再一次笑笑，那笑接近墨zhi的颜色。他什么也没zuo，装得老老实实，规规矩矩，你阻止他什么？他甚至从没在常委会上主动提过一次三河公安的事，你拿什么阻止？不让他抓毒犯？不让他shen入基层？还是不让他工作？
一切都是在暗底里，是的，暗这个字已经无数次伤害到孙吉海。
暗得你摸不到一点边，暗得你闻不到一点气味，暗得你都不知dao他脑子里想什么。可是，威胁却实实在在地存在，而且，正在一步步bi1近。
bi1近——
就在刚才，他接到电话，说胡权礼的事出岔了。本来孙吉海练字的时候，任何电话都不接的，但现在是非常时期，又是保密电话，不能不接。
“出岔？”他这么犹豫了一声。那边jin着说：“有人调查他，二等功的事包不住了。”
“换个电话说！”孙吉海愤愤地挂了电话，候在了另一bu机上。
笨，如此没脑子的人，能成什么大事！保密电话保给谁？对老百姓它是保密的，对想调查你的人呢？它远不如家里的座机。要想监控座机，你还得通过电信，通过更多bu门，而保密电话对他们来说，等于安在你家里的窃听qi。
很快，童百山的声音在座机里面响起来：“安全吗？”
“说！”
“这事…这事你看咋办？”
“该咋办咋办！”
他通地放了电话。
是鬼是人都来找他，他这个书记，当着还有啥味儿！
不就一个胡权礼，值得为他上窜下tiao？他再三说过，凡事要三思，尤其干bu提ba，要在适当的时候提出来，这是规则，游戏规则你们懂不懂？不是想提谁就提谁，不是啥时想当官就能啥时当。偏是不听，偏要不停地添luan。添luan你把自己ca干净呀，带着尾baying进门，尾ba让人揪住你进得来吗？这下好，让他说着了，事情还没个影，pigu已经让人tong烂。
他有些不知恨谁，只觉恨这个字占据了他全bu思维。
胡权礼的事他知dao，假的，明眼人一看就是假的，可ying要把假的zuo成真，他又有啥法？
他恨恨地起shen，离开书房，在客厅里来回转了几圈，仍觉心神难宁，索xing提上鱼杆钓鱼去了。
这个时候，ma其鸣也在钓鱼。子水河绕过子兰山向西而去，在一个很不起眼的角落里，ma其鸣手持鱼杆，盯着平静的水面。他的样子还真像那么回事，细一看，却让人忍俊不禁。握在手里的钓杆真成了光杆司令，鱼饵和牵着它的细线早让水冲走了。季小菲忍不住笑起来，说：“ma书记，你这哪是钓鱼，就像拿gen杆子放鸭子。”秘书小田也跟着笑出声，ma其鸣一看，果真成了放鸭子的，遂说：“算了，不作秀了，还是说正事吧。”
季小菲将自己调查到的情况一一zuo了汇报，末了说：“胡权礼一定有经济问题，他老婆在童百山的三河大酒店当会计，但是出入有专车，shen上尽是名牌，听说zuo一次护理就要花一千块钱。而且…”
“而且什么？”
“我说不出口。”季小菲突然红了脸，羞臊得垂下tou。
“据说他老婆在酒店养着个小白脸。”秘书小田替季小菲回答。
ma其鸣笑了笑：“好生活啊，”突然，他盯住季小菲“你是不是将来也想过这样的生活？”
一句话，问得季小菲哑ba了。
回到3112房间，侯杰已候在那里。“情况怎么样？”ma其鸣问。
侯杰兴奋地说：“阿黑招了，这家伙到底还是没童小牛骨touying。”
据阿黑jiao待，所谓的胡权礼舍shen救人、以大无畏的jing1神谱写新世纪英雄诗篇的感人事迹从tou到尾都是一个yin谋。
事情还得从去年的“3·18”特大爆炸案说起。3月18号这天早晨，三河大地春光明媚，这一天是三河市公安局例行的政治思想学习时间，局党组组织中层以上领导干bu正认真学习“三个代表”的重要思想。就在学习进行到九点多的时候，110突然接到报警，有个亡命徒称自己不想活了，他儿子被老师天天罚站，该死的老师还三番五次要他请客，不请就要将他儿子撵出学校。他要炸掉这个学校，炸死这些可恶的老师。歹徒称，他已在学校教学楼安置了定时炸弹，等着吧，到时候轰一声，全都上天！
情况十分危机，听歹徒的口气，他真是不想活了，他自称下了岗，老婆又跑了，自己带着孩子，真是活得没劲。
局领导立刻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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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吉海握着笔的手在抖。
这是个星期天。跟以往任何一个周末一样，孙吉海把自己关进书房，面前是伴随了他半个世纪的宣纸，还有一tao晚清时代出土的砚台。
孙吉海喜欢写字。在三河，谁都知dao孙吉海的字不错，值得收藏，可谁也得不到他一幅，甚至饱饱眼福的机会都难获得。
他只写给自己。
写字有什么用呢？修shen养xing，让自己沉入到另一zhong境界里？
的确，孙吉海需要用沉入来获得另一zhongshen心，跟现实完全背离的shen心，或者叫麻醉。
十岁起，父亲便教他练字，父亲说，字是门面，字是你的脸，字更是你的心，字里看人生，字里看家风。
就这么着，孙吉海顽固地迷上了练字。练到现在，孙吉海越来越觉自己写的不是字，是命，一个人的宿命。
人都是有宿命的，人gen本就躲不开自己的宿命。
孙吉海手里的笔啪地断了。
这是他今天握断的第三支笔。看来，今天是写不下去了。
孙吉海扔掉断笔，倒在了竹椅上。
昨天晚上，他再次接到省城的电话，质问他为什么不阻止，怎么能听之任之？
“你是常务副书记，也是省委确定的接班人，对他的工作应该有干预权，必要的时候，你可以直接向省委建言，让他离开三河。”
孙吉海一句话都没回答。
他不知dao该怎么回答。
ma其鸣不像车光远，这一点他一开始便觉察到了。换上车光远，要是苏紫拦车，他会当下接过状子；换上车光远，如果吴达功撂挑子，他会拍桌子，甚至提出罢他的官；换上车光远，如果抓到范大杆子，他会大张旗鼓地展开一场斗争；换上车光远，如果提ba吴达功zuo局chang，他会自己的官不当，也要tiao起来抵制…
换上…
能换吗？这zhong空想有意义吗？
老了，孙吉海觉得自己真是老了，思维退化得一塌糊涂，甚至有点爱zuo白日梦了。
是的，白日梦。
阻止？他再一次笑笑，那笑接近墨zhi的颜色。他什么也没zuo，装得老老实实，规规矩矩，你阻止他什么？他甚至从没在常委会上主动提过一次三河公安的事，你拿什么阻止？不让他抓毒犯？不让他shen入基层？还是不让他工作？
一切都是在暗底里，是的，暗这个字已经无数次伤害到孙吉海。
暗得你摸不到一点边，暗得你闻不到一点气味，暗得你都不知dao他脑子里想什么。可是，威胁却实实在在地存在，而且，正在一步步bi1近。
bi1近——
就在刚才，他接到电话，说胡权礼的事出岔了。本来孙吉海练字的时候，任何电话都不接的，但现在是非常时期，又是保密电话，不能不接。
“出岔？”他这么犹豫了一声。那边jin着说：“有人调查他，二等功的事包不住了。”
“换个电话说！”孙吉海愤愤地挂了电话，候在了另一bu机上。
笨，如此没脑子的人，能成什么大事！保密电话保给谁？对老百姓它是保密的，对想调查你的人呢？它远不如家里的座机。要想监控座机，你还得通过电信，通过更多bu门，而保密电话对他们来说，等于安在你家里的窃听qi。
很快，童百山的声音在座机里面响起来：“安全吗？”
“说！”
“这事…这事你看咋办？”
“该咋办咋办！”
他通地放了电话。
是鬼是人都来找他，他这个书记，当着还有啥味儿！
不就一个胡权礼，值得为他上窜下tiao？他再三说过，凡事要三思，尤其干bu提ba，要在适当的时候提出来，这是规则，游戏规则你们懂不懂？不是想提谁就提谁，不是啥时想当官就能啥时当。偏是不听，偏要不停地添luan。添luan你把自己ca干净呀，带着尾baying进门，尾ba让人揪住你进得来吗？这下好，让他说着了，事情还没个影，pigu已经让人tong烂。
他有些不知恨谁，只觉恨这个字占据了他全bu思维。
胡权礼的事他知dao，假的，明眼人一看就是假的，可ying要把假的zuo成真，他又有啥法？
他恨恨地起shen，离开书房，在客厅里来回转了几圈，仍觉心神难宁，索xing提上鱼杆钓鱼去了。
这个时候，ma其鸣也在钓鱼。子水河绕过子兰山向西而去，在一个很不起眼的角落里，ma其鸣手持鱼杆，盯着平静的水面。他的样子还真像那么回事，细一看，却让人忍俊不禁。握在手里的钓杆真成了光杆司令，鱼饵和牵着它的细线早让水冲走了。季小菲忍不住笑起来，说：“ma书记，你这哪是钓鱼，就像拿gen杆子放鸭子。”秘书小田也跟着笑出声，ma其鸣一看，果真成了放鸭子的，遂说：“算了，不作秀了，还是说正事吧。”
季小菲将自己调查到的情况一一zuo了汇报，末了说：“胡权礼一定有经济问题，他老婆在童百山的三河大酒店当会计，但是出入有专车，shen上尽是名牌，听说zuo一次护理就要花一千块钱。而且…”
“而且什么？”
“我说不出口。”季小菲突然红了脸，羞臊得垂下tou。
“据说他老婆在酒店养着个小白脸。”秘书小田替季小菲回答。
ma其鸣笑了笑：“好生活啊，”突然，他盯住季小菲“你是不是将来也想过这样的生活？”
一句话，问得季小菲哑ba了。
回到3112房间，侯杰已候在那里。“情况怎么样？”ma其鸣问。
侯杰兴奋地说：“阿黑招了，这家伙到底还是没童小牛骨touying。”
据阿黑jiao待，所谓的胡权礼舍shen救人、以大无畏的jing1神谱写新世纪英雄诗篇的感人事迹从tou到尾都是一个yin谋。
事情还得从去年的“3·18”特大爆炸案说起。3月18号这天早晨，三河大地春光明媚，这一天是三河市公安局例行的政治思想学习时间，局党组组织中层以上领导干bu正认真学习“三个代表”的重要思想。就在学习进行到九点多的时候，110突然接到报警，有个亡命徒称自己不想活了，他儿子被老师天天罚站，该死的老师还三番五次要他请客，不请就要将他儿子撵出学校。他要炸掉这个学校，炸死这些可恶的老师。歹徒称，他已在学校教学楼安置了定时炸弹，等着吧，到时候轰一声，全都上天！
情况十分危机，听歹徒的口气，他真是不想活了，他自称下了岗，老婆又跑了，自己带着孩子，真是活得没劲。
局领导立刻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