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默走了…”李江说了半句，自己便痛苦得说不下去。

李欣然这次听懂了，泪哗一下决了堤，忏悔的泪，撕心的泪，从他陷去的眶里冒来。李江终于相信，任何一个人都有内心崩溃的一瞬。

当然，这中间免不了有好多事儿，李欣然真是不想回忆，回忆的路总是揪心，充满了撕心裂肺的痛。真正替老大办事，还是当上副县长后，那时老大已离开三河，有一天，他突然接到电话，老大过问刚刚发生在吴的一起案，其中特意提到一个叫赵刚的人。放下电话，李欣然上去打听，从公安局长中得知，赵刚是吴某中学女教师案中的主角，此人不是吴人，自称来自省城，是来该中学推销某教学仪时无意中看到这位女教师的，后来多次提要跟她发生关系，女教师决不从，赵刚遂叫了一伙所谓的朋友，醉酒后将女教师堵在回城的路上，就在路边草地上实施了。

有人拿来纸巾，想让李欣然把抬起来。

猛地，李欣然竖直脖，睛眨了几眨，盯住李江，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曾经梳了又梳终日纹丝不明光四溅的发永远成了吴人的记忆，他们再也看不到那么一好发。那真是一好发呀！曾几何时，吴街上，冷不丁会有人发这样的暗叹。

“老李…”李江这么叫了一声。他这一声是发自肺腑的，秦默的死突然让他对人生有了一说不清不明的困顿，面对李欣然，他有的不再是恨，而是同情、悲悯，是对生命不可逆转的痛憾。

哭声中，李欣然隐隐约约想起一些往事。

此案事实清楚，证据确凿，当时的

李欣然耳朵动了一下，半天，他从空远收回目光，望着李江，就像不认识一样。

关于跟老大最初的接，不是小四儿找上门那一次，比那早，老大还在三河的时候，一切便开始了。

屋里便响起翻江倒海的声音，这声音，一半是哭给秦默的，另一半却是哭给他自己。

李欣然察言观的天赋，便在跟老大接的第一天从他的天赋库里了来，此后便一发而不可收，帮他度过人生—个又一个难关，终于攀上了他自认为很辉煌很夺目的人生峰。

老大走后，他心积虑为老大创造了一个又一个机会，可惜汤萍是个不开窍的女人，不开窍到多次大煞风景，煞得他李欣然都有着急。据老大说，他没有吃到，这太酸了，让人掉牙。李欣然相信，汤萍的确是个很难对付的女人，不但有心机，而且有抱负，女人一旦有了抱负，你就很难将她一吃掉。真是可惜，李欣然只教过她一年，对这个已经长大的学生他有力不从心。因此而落下老大一连串的恨，认为他办事不力，不像一个可造之材。好在命运很快又给他带来二次机会，等他亲手将另一朵更鲜的送到老大屋里时，老大皱的眉终于松了，笑了，拍着他的手说：“行啊，看来你对我还真有诚心，回去等着吧。”

李欣然打了个够嗦，一样，抬起目光，盯住了李江。“是到说的时候了吧？”李江的气就像跟他商量似的。想不到的是，李欣然摇了下，又摇了下。接着，他垂下，垂得很慢，极不情愿似的，又像是太沉，他真的撑不住。

“让他哭。”李江说。

是为了一个叫汤萍的女人。老大看上了这女人，一时没法下手，终于打听到汤萍是他学生，便特意来看他。李欣然受若惊，想想老大的地位，再想想自个，他便惶恐得不成样。老大看他的心思，抛绣球般抛过来一句话：“甭急，慢慢来，人嘛，不可能一吃个胖。”老大这句话安了他，也极大地调动了他的野心。是的，野心，居吴的中学教师李欣然就是那一刻燃起他人生望之火的。居临下的老大将这—切尽收底，不动声地说：“人这一辈，总该有个追求，你说是不？”

李欣然诚惶诚恐地，赶替老大续满，就是他续的动作，引起了老大再次注意，老大心里说：此人可用，典型的才相。就这么着，李欣然这辈的前程和命运便悄悄注定了。那天老大临走，无意中了一下汤萍这个名字，说得极轻松，就像走路的人忽然抬看见一风景，顺哦了一声那么自如，那么不经心。但是，李欣然却牢牢记住了，而且他认定，老大此行，醉翁之意绝不在酒。

李江轻轻挪动了下椅，没让椅发声响。这一刻，连他也不忍打扰这个沉醉在往事或者痛苦中的可怜人，不是谁都能够经受得住丧这打击的，况且，他在儿李华伟上付了那么多的心血。想起他这一辈。中途离了老婆，虽说跟着便有了年轻漂亮的新妇人，可吴人都知，那个新妇人是怎样一货！要不然，他能二次苦苦地求到遭他玩遭他抛充的刘玉英上？现在，连一辈跟他说不到一起但总在关健时候帮他的秦默也去了，离开了这个世界，再也没人为他牵挂肚，再也没人为他着一把汗。

就这么着，他依次登上了副校长、校长的位，接着是教育局长，随后便是另一座峰。

“李欣然——”李江抬声音，这一次，他唤得有些重。

他该一个人面对剩下的一切了。

“是让他们害死的。”